他要证据,殷怜就给他证据。
虽然以殷怜以往的法律常识来看，这种情况下双方虽然签订了保密协定，但是因为葛若华并没有下弦月庄园的设计专利权,所以本身并没有可能权利签订这一合同,除非他担当的只是“代理人”这个角色。
而如果只是代理人的话，那么真正的委托者只可以是葛家的老太爷，也是目前下弦月庄园在法律上的拥有者。这种情况下,作为后辈亲属，葛人辉和葛若华的立场是相当的，因此与他的沟通并不会违反保密协议的规定——即使合同成立。
但这只是按照一般常识来推断的结果。殷怜对于夏国的法律缺乏深入的了解,所以她为此还特意去咨询了一下相关机构。由于担心咨询AI在这方面的信息不够全面和灵活，殷怜还花钱进行了专门的真人咨询。
咨询花费了好些钱,不过相比一方秋色划拨出来的公关预算那是九牛一毛，效果却是显著的。
殷怜也根据得到的情报安排了接下来的策略。
向葛老先生要求委托书证明是正当要求,也不会显得殷怜居心叵测。甚至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殷怜这个作为其实算是“厚道”了。
葛人辉查询了相关的合同，脸色顿时很不好。就像之前所说，夏国由于社会整体数据化,AI化的关系，导致各种证件合同作假的可能性变得极低。大部分时候，人们签约或者验证证件，都已经不是通过各自的判断力，而是直接通过星网向各个权威机关进行查询和验证。
换句话说,一份合同，它往往并非是和合作方签订,而是合同的双方共同与相关法律机构签订,不但合同必须符合法律规则,甚至连身份都是通过AI手段进行验证的。
据说这个系统刚实装的时候，一度曾经是骗子的末日。无数冒充他人身份的骗子在签约的时候却被行骗对象把合约请求发送给了原主，当场被抓不说，还让一些大人物第一次意识到到底有多少人顶着他们的身份在行骗。据说曾经的最高记录由当时的第一夫人创造，一天之内竟然收到了137条合同的确认请求，最低的合同数额也在十万以上。
会发生这种事情，就要说到当时的AI身份确认机制了。当时的AI机制，一般确认身份的时候需要多重因素的确认，其中就包括年龄，个人资产能力和职业身份。这里的个人资产能力不等同于个人资产，而是一个比较概念化的数据，而且不以数字呈现，是一个个人资产和经济能力的综合数值。除此之外，一方还可以自主输入各种额外身份情报进行确认，比如说丈夫，妻子，父母兄弟等其他关联人员的姓名或者职业信息，AI会自动筛选符合条件的身份信息令他们进行确认。
当然，这种设置并不是完全没有弊端，比如说一天被骚扰了137次的总理夫人，就算涵养好，也仍旧不厌其烦。因为一天手动报警了137次，所以第二日国家相关机构就增加了一键报警和自动警报功能，直接报警的同时，也会当即给受骗者发送通知，避免他们蒙受经济损失。
当然，现在不这么复杂了。现在星网发展得十分成熟，大家都可以直接面对面通过验证星网信息来确认对方是否编造或者隐瞒一些重要情报，个人端会直接向相关机构发送验证，通过AI智能判定来判定对方是否有能力完成相关的合同。有了星网ID作为索引，大家不但可以轻松验证身份，还能确保对方真的有完成合约的能力。甚至在有多个合同同时存在的情况，AI还会检测多个合同的复合效应，以此确定一些行骗手段比如说多次担保行为不会成功。
当然，人脑总是优于AI的，所以真想要行骗，其实总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比起一些科技落后时代的只需要胆识而不需要技术，如今的行骗对智商的要求可高多了。
否则葛若华是怎么骗过一方秋色的？
当然，现代行骗基本上不可能在身份信息上作假了，甚至很难在交易内容上作假。他们很多时候能够伪造的，也就是内容成分之类的要素。这些东西因为很难通过AI进行精准的检测，所以很多时候是诈骗案件攻略的重点。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葛人辉查询了信息之后，就知道殷怜没有说谎。
不管合同的内容是不是能够成立，但至少葛若华是真的签订了这一个合同。
葛人辉确认这一点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殷经理您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查证一些事情。”
殷怜说道：“按现在的情况来说，虽然我们的官司打赢了，但是观众的质疑并没有消失。多拖延一刻，对于一方秋色的名誉损害都是巨大的。”
其实她这种说辞有些夸张了。
但葛人辉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反而沉默了一会儿，慎重地考虑了一番殷怜的话，然后才开□□代道：“我会尽快对这件事进行查证。在这个过程之中对一方秋色造成的损失……”他略微停顿了数秒，就郑重承诺道，“我们事后一定会进行相应的弥补。如果到时候的负面影响太大，我会代表葛家对一方秋色作出公开致歉。”
殷怜挑了挑眉，没想到葛人辉能够做出像这样的承诺。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事实上，这件事对于一方秋色目前最大的影响，是我们可能会失去一个一方秋色到目前为止接到的最大的项目。《鸣芳洗冤录》您知道吗？岳珂先生最新被发掘的遗作，受到了极大的关注。目前来说，一方秋色是它唯一的布景合作公司……因为目前的抄袭谣言，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失去这个项目的边缘……”
葛人辉没想到还有这上面的关系牵连。但是查清葛若华的所作所为对于葛人辉甚至于葛家本身都非常重要，葛人辉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放弃这个机会，因为这件事一旦引起葛若华的注意，那么调查的难度绝对会呈倍数增长。
但是《鸣芳洗冤录》的布景建模机会……说实话，葛人辉想不出自己能给出什么等级相近的补偿。
他思索再三，说道：“……我会尽快找叔祖。虽然不能对外公布，但是我们可以约《鸣芳洗冤录》剧组进行私下的澄清……除此之外，葛家愿意在之后和一方秋色签订一份价值五百万以上价格的游戏建模合约。”
葛家之前正好在进行酒厂的新营销策略商讨，其中就包括了如果扩大下弦月的星网影响力。其中有一个策略方案就是制作一个与酿酒相关的角色扮演游戏，葛人辉并没有参与，但是他先前正好听说过，考虑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也有自信在之后左右葛家的决策，便直接承诺出去了。
这个结果也算是超出预期了。
虽然殷怜只是个临时公关经理，本身对于一方秋色也没有什么忠诚度，但是意外得到的生意也没必要拒绝。
作为回报，她略一思索，便从之前的调查情报里挑出一些她分析之后，觉得跟葛若华有关的情报告知了葛人辉。
殷怜在琢磨阴谋诡计上面向来表现突出，葛人辉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觉得她太想当然，结果听着听着，却发现她的分析入渐知微，有根有据，慢慢竟然真的听了进去，并且确定了几个主要的调查方向。
随后，葛人辉果然很快地联系了葛老先生，亲自出面帮忙一方秋色与剧组的主创人员进行了澄清。监制没想到殷怜还能找到苦主，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个人还是十分关心外头的谣传，询问何时能够得到澄清。
葛人辉便承诺会在鸣芳洗冤录拍摄完毕前。
有这个保证，如今外头的风雨对于《鸣芳洗冤录》和一方秋色来说，却相当于免费的炒作和宣传了。监制一时也没了意见。
因为葛家再三强调不能外泄，加上之前殷怜因为他试图徇私表现出的不快，监制经过考虑之后，也并没有对自己的布景师朋友特意去澄清这件事。
反正等葛家澄清之后，所有人就都会知道了。
接下来众人重归到了拍摄工作之中。不过因为之前的查账事件，殷怜跟桂成山闹得很不愉快。其它三个副导演对她也往往爱搭不理，表现在拍摄过程之中，就是对她的布景设计和背景剧本挑骨头拣刺。
就大布景来说，殷怜的设计实在是过于惊艳。她的参考资料多，而且很多都是独家的资料，是别人想要参考也得不到的，因此往往极为独特而令人眼前一亮。这方面导演们就算是想要挑拣，很多时候也说不出口。
所以多数时候，他们挑拣的也就是一些细节。
相比之下，背景剧本往往主观性更强，所以可以挑拣的余地也更多，因此每一天都能因为一些布景剧情吵个不停。
殷怜倒是无所谓。她心理素质极好，而且口才和逻辑也出众，大部分时候都能把几个导演掐到面无人色。偶尔的情况下，如果察觉到真有不适合的情节或者可以改进的细节，也会掐到一半突然同意修改，其爽快利落的程度，让其他人仿佛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头一次难得掐赢，虽然赢的方式让人很不得劲儿，但桂成山还是得意了一下的。他还试图说了几句话事后嘲讽殷怜，结果殷怜是是是了几句，毫不在意，反而是另一位副导看着不对劲儿，拉了桂成山一把，说道：“老桂，你看着跟小人得志一样，差不多就行了。”
桂成山为之一愣，结果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工作人员们看他的眼神都很沉默，而且颇有些一言难尽，心头的热火顿时都熄了大半。
双方的矛盾在之后的拍摄过程之中越演越烈，直至有一日突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