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归来(1 / 1)

江怀允不动声色道:“谢王爷纵有顽疾,但身体康健,容不得你信口编排。”

“身体康健……”周其咬着这四个字,玩味地笑了下,“若当真身体康健,怎么单只是些许混在甘松香中的助兴药,就害得恭顺王险些一命呜呼了呢。”

几乎是周其提起甘松香的同时,谢祁浑身颤抖、力气全失的脆弱模样登时浮现在眼前。

谢祁当时说过,甘松香于他身上的余毒有大用,可惜没从大理寺卿的口中撬出消息。数月以来,谢祁纵马动武皆无碍,他早将这事抛之脑后。没想到,兜兜转转,竟从礼部尚书的口中再度耳闻。

江怀允思绪稍敛,声无起伏地道:“大理寺卿手中的甘松香,是你给的。”

“摄政王明察秋毫。”周其故作敬佩,痛快应下,“不错,正是老臣所给。”

“甘松香虽是常见,可与助兴药糅合得这般恰到好处的甘松香,却是世所仅有,名贵无比。寻常助兴之药味浓,久闻便腻。可甘松香却清冽宜人,云雨时的趣处,妙不可言。”

礼部尚书说着已然有些陶醉,顿了下,他别有深意地叹息道,“太上皇当时百般强调此香的珍贵和妙用,特意留给老臣,以备不时之需。老臣还曾不以为然,甚是轻视这香,房大人讨时,不假思索地分给他些许。谁曾想,阴差阳错竟还是用在了恭顺王身上。再后来……”

礼部尚书意有所指地啧啧两声,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江怀允,笑道:“打那儿以后,老臣便对此香视若珍宝,仔仔细细地收着,任谁也不知去向。”

江怀允沉默着没有开口。

礼部尚书却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着:“听太上皇说,这香是他偶然间得来。制香之人早已魂归西天,也不知太上皇将这香给老臣以后,自己手中还会否留存些……”

江怀允面上不显,拢在袖中的手却缓缓攥起。

就算谢杨手中留存的有又如何。他恨不得谢祁立刻消失于人世,又岂会施以援手?范阳在他治下,坚固得如铁桶一般,想从中寻到甘松香的下落,难如登天。

周其对摄政王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情知之甚深,压根儿不在意他的面无表情。

他善解人意地收声半晌,给足了江怀允思索的时间,才挂着不达眼底的浅笑,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几个地名:“暖锅店、太学、皇宫、摄政王府……这些地方,摄政王可还耳熟?”

江怀允望着周其的目光渐寒。

周其却似无所觉,佯装疑惑地轻声开口:“端月以来,摄政王和恭顺王往来密切,想来如今已经结下了不浅的交情。也不知,他日恭顺王先一步撒手人寰,摄政王可会想念这位曾与您同入同出的故友。”

江怀允的眼神似蒙了层霜雪,直直落在礼部尚书身上,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你在威胁本王。”

“老臣不敢。”周其缓缓垂首,冠冕堂皇道,“摄政王不近人情的名声广为人知,老臣却一直不敢苟同。如今所为,不过是想为摄政王正名,叫满朝文武都瞻仰瞻仰摄政王重情重义的贤名。”

他重重念着“重情重义”四字。

江怀允冷冷睨着周其。

和谢祁往来,他自问俯仰无愧,从不曾藏头露尾、遮遮掩掩过。没料想,当时的坦荡,竟成了周其如今的保命符。

牢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天牢中的鬼哭狼嚎声细细碎碎地传来,显得有几分诡异。

良久,江怀允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出天牢。

“恭送摄政王。”礼部尚书维持着叩拜的姿势,良久,才力竭一般撞上墙壁,轻吁口气,露出死里逃生的侥幸笑容。

*

刑部尚书不知天牢内的详情。见江怀允一言不发,目光沉沉,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言。

他陪侍着江怀允出了天牢,才小心翼翼地问:“敢问王爷,可还要继续审问周大人?”

江怀允牵过缰绳,垂着眼,细细梳理鬃毛。半晌,淡声道:“暂且扣着。”

这便是暂停审讯的意思。

刑部尚书微愕,不待他问,江怀允已经翻身上马,扬鞭跑远了。

此时太阳西垂,晚霞铺了半边天。偶尔被慢移的行云遮挡,也挣扎不休地从云缝中散出暖光。

盛京的热闹有渐收的迹象,江怀允途径长街,拉紧缰绳,不假思索地转向恭顺王府的方向。

谢祁不在京的这一个月,康安甚是体会了把游手好闲的无趣。为了维持王爷重病卧床的表象,他结结实实地在府憋闷了一个月,着实要闷坏了。

这一日,他照旧数着日子计算王爷的归期。正无所事事间,闻说摄政王来府。他边猜测着摄政王的来意,边打起精神迎上去。

好在江怀允并未拐弯抹角。

一入府,开门见山道:“本王要见刘太医。”

康安一愣,见刘太医直接召去摄政王府即可,何须多此一举来这儿?

虽然不解,康安还是训练有素地应下,忙安排人去请刘太医。

等待刘太医到来的间隙,康安奉了茶,眼观鼻鼻观心地侯在一旁。

摄政王和自家王爷的性情迥然不同。他能在自家王爷面前说笑逗趣,可在摄政王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出。

他出神地腹诽着,想来也只有自家王爷,才能在摄政王面前谈笑风生。

江怀允一言不发,康安神游天外。

正厅里只有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很是安静。

搁在小桌上的茶盏一直未动,估摸着茶水要凉,康安犹豫半晌,才鼓起勇气道:“茶凉了,小的给王爷换一盏。”

“不必。”江怀允淡声制止。

康安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见摄政王并无怒色,壮着胆子坚持道:“凉茶伤身,小的还是给您换一盏吧。若是我们王爷回京,知道您在府上饮了凉茶,该责备小的们伺候不力了。”

似乎是提到“谢祁”起了效用,江怀允没再出声。

康安手脚利索地换了盏热茶,近正厅时,正好和匆匆而来的刘太医迎面撞上。

刘太医一路都没想明白摄政王忽然要见他的缘由,一见康安,忙悄悄给他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色。

康安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晓。

刘太医只得一头雾水地走进正厅,行礼问安。

康安将热茶搁在江怀允手边,正要识趣退下,江怀允淡道:“你也留下。”

康安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侧。

江怀允望向下首的刘太医,径直问:“甘松香能助你解了谢祁身上余毒,是不是?”

刘太医知道当初谢祁曾为甘松香的事找过江怀允,斟酌着回了声“是”。

江怀允又问:“非甘松香不可?”

刘太医低着头,半晌没有出声。

康安总算明白了摄政王为何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来恭顺王府见刘太医,也明白了他吩咐自己留下的缘由。

王爷体内有毒未解一事知道的人寥寥,就连子平也只是一知半解。这些必要讳莫如深的事,刘太医自然不会轻易吐口。摄政王若要从刘太医口中获悉,必须要自己从旁劝解。

康安沉出一口气,唤道:“刘太医。”

刘太医下意识循声望去,见康安朝自己点头,示意他不必隐瞒,当即双目圆瞪地盯着他。

康安一脸无辜地回视过去:“王爷离京前吩咐过,见摄政王如见他。”

刘太医自然知道这话的分量,不敢置信地脱口道:“王爷怎么——”

话一出口,意识到摄政王还在,顿时咽下质疑的话。

康安心里嘀咕着,王爷人都恨不得赖在摄政王身边了,透露些病情算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道:“左右王爷也快回京了,刘太医若是不信,等王爷回来,大可以去向他求证。”

康安跟在王爷身边十数年,他们之间的信任自不必多提。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太医也就不再坚持。他转头望向静坐已久的江怀允,沉声问:“今夜所言,摄政王可会说与旁人?”

“本王守口如瓶。”江怀允字字郑重。

刘太医心中稍安,这才开口道:“并不是非甘松香不可,只是眼下唯有甘松香可以解困。”

江怀允安静听着,并不出言打断。

“王爷身上之毒极为隐秘偏僻,老臣翻遍医书,未曾寻到出处。只有从甘松香的用料中,才勉强寻到一丝线索。”说着,刘太医露出些许苦笑,“常说‘对症下药’,若是不知症,如何下药?”

江怀允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沉思片刻,问道:“他身上的毒,是怎么沾染上的?”

连王爷身上余毒的详细情况都被摄政王知晓,这些旁枝末节自是无须再瞒。

往事浮现在脑海中,刘太医面上露出懊悔之色:“原是老臣疏忽,才叫药里混入了这毒。”

见刘太医语气沉重,江怀允鬼使神差地问:“什么药?”

“是令人气血亏损、重症缠身的药。”

倏地,江怀允目光一滞。

*

回府的路上,刘太医的话一直盘亘在江怀允的脑海中,以至于刚进府乍然听到有人叫“阿允”的时候,他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顿了下,他半信半疑地转身,循声望去。

回廊下,有人抱着臂,倚柱而站。

见人望过来,谢祁牵起唇角,声含笑意:“阿允怎么去了这么久?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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